如果找不到投資者認購，就發行不了。
包商銀行全額減記二級資本債，傳遞出來的打破金融機構債務剛兌的強烈信號，正在向其他中小銀行傳導。
11月16日，在5億元二級資本債券發行的前一天，福建海峽銀行突然宣布，由于市場出現波動，取消此次發行。今年下半年以來，盡管中小銀行二級資本債融資有所放緩，但尚未有銀行取消發行。
“海峽銀行取消發行，可能是沒找到投資者。”有銀行業人士告訴第一財經記者，今年下半年以來，隨著債券市場利率上行、流動性趨緊，中小銀行的二級資本債發行難度增加。由于投資者難找，一些中小銀行通過互相等額認購的方式，才得以完成發行。
就在海峽銀行此次發行期間，包商銀行全額減記了65億元二級資本債及應付利息。在業內人士看來，海峽銀行取消發行，短期來看有這方面的影響，但更重要的是，從此前的到期不予贖回，到如今的全額減記，這是史無前例的事件，對市場可能產生深遠影響，未來中小銀行二級資本債發行難度還會增加。
對非上市中小銀行尤其是城、農商行來說，二級資本債、永續債是重要的資本補充渠道。在二級資本債發行難度增加的同時，永續債發行也出現類似情況。業內認為，中小銀行的融資壓力將會大大增加。
發行難度增加，銀行互持
海峽銀行此次取消的5億元二級資本債，主體、債項信用評級為AA+、AA，評級展望為穩定。公開信息顯示，該行獲批發行總額為20億元，此前的10月中旬，該行已經發行15億元，票面利率4.6%。
截至9月底，海峽銀行資本充足率為11.2%，一級、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為10.12%，其中，資本充足率和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指標距離監管底線已經不遠。
在海峽銀行之前，中小銀行發債難度增加已有端倪，突出的例子是瀘州銀行。
今年年初，瀘州銀行獲批共計發行45億元的二級資本債和永續債，截至目前，30億元的永續債分兩期發行了17億元，還有13億元沒有發行。而15億元的二級資本債也是分兩期發行。11月11日，該行還成功發行7億元二級資本債，票面利率4.8%。
海峽銀行的資產規模略大于瀘州銀行。截至9月底，海峽銀行總資產1771.6億元，總負債11639.7億元，而瀘州銀行同期總資產、總負債分別為1127.1億元、1037.7億元，資本充足率為14.21%，一級、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分別為10.93%、8.84%，同樣面臨資本補充壓力。
不過，海峽銀行的盈利能力相對較弱。今年前三個季度，該行實現凈利潤3.64億元，而瀘州銀行凈利潤則為6.24億元。資產質量方面，6月底，兩家銀行不良率分別為1.51%、1.54%。海峽銀行總部位于沿海經濟發達地區，是深居內地一般地級市的瀘州銀行所不及。
其實，瀘州銀行并非個案。公開信息顯示，今年1月以來，已有36家城商行、農商行發行了二級資本債，其中下半年發行18家，雖然并未出現取消的情況，但卻大多采取分期發行。
市場人士認為，這種情況的出現，與包商銀行的二級資本債減記不無關系。包商銀行11月13日公告，該行當天到期的65億元二級資本債，本金將全額減記，尚未支付的累積應付利息共計約5.86億元也不再支付。
“包商銀行事件，既在意料之中，又在意料之外。”一位上市銀行內部人士說，去年監管接管后，市場對包商銀行的存續二級資本債減記已有一定心理準備，但仍覺得多少能拿回來一些，沒想到卻是全額減記。
“包商銀行只是一個加強因素，短期之內影響確實比較大。”華南某股份制銀行人士向第一財經記者分析，而海峽銀行二級資本債的發行時間與包商銀行減記重合，而包商銀行不予贖回其二級資本債，是史無前例的事件，短期對市場心理沖擊很大。
金融機構發行的債務工具，此前一直比較安全。上述業內人士認為，海峽銀行取消二級資本債發行，根本原因還是市場環境發生了變化。今年上半年，市場利率下行、流動性充裕，二級資本債發行比較順利，但到了7、8月份，整個債市出現反轉，利率開始上行，流動性也有所趨緊，發行難度明顯增加。
“下半年中小銀行二級資本債發行總體趨難，沒有人購買就發行不了。”上述華南股份制銀行人士說，該行上半年也發行了二級資本債，當時市場環境好，流動性也充裕，順利招標發行。但到了下半年，如果找不到投資者，就要通過一對一、互相等額認購的方式完成發行。
到期未贖回已有先例
“包商銀行的事情，影響不只是短期的，長期來看，對中小銀行的影響也很大。”上述華南股份制銀行人士說，一家銀行的二級資本債全額減記，此前還從未出現過。
在包商銀行之前，金融機構雖然沒有發生債務工具減記，但到期未予贖回的情況已有先例可循。2019年11月，廣東南粵銀行、山東臨商銀行兩家城商行，在二級資本債到期后，都沒有贖回。
廣東南粵銀行2019年11月公告稱，不行使2014年二級資本債贖回選擇權，并于當年12月9日按時付息，該二級資本債2014年12月8日招標發行，總額為15億元。
時隔不久，山東臨商銀行也做出了同樣的選擇。該行2019年11月下旬公告稱，不行使“14臨商銀行二級”的贖回選擇權，該二級債發行總額為14億元，利率為6.1%。
一位股份制銀行債券部門人士對第一財經記者說，發行銀行選擇不贖回，一般都是被動的，可能與達不到贖回條件有關。這些銀行資質一般較差，贖回后再融資難度較大，有可能資本充足水平滿足不了監管要求。
上述華南股份制銀行人士說，不管出于什么原因，為了后續融資便利和業務發展，債券到期后，發行銀行都會選擇贖回，沒贖回說明相關銀行風險較大，新業務也開展不了，會進一步制約其下一步融資。
今年4月底，南粵銀行延期披露2019年年報、2020年一季報，原因是內部流程沒有完成，預計披露時間為5月20日之前。數據顯示，截至2018年底，南粵銀行資本充足率為11.57%，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為9.5%。
臨商銀行資本充足率雖然相對較高，但經營狀況不佳。公開數據顯示，該行2018年、2019年底的資本充足率分別為14.89%、14.29%，但凈利潤連續三年下滑，2018年僅為3.22億元，同比下降45.14%。2019年同比增加近40%，但仍然只有4.4億元。今年上半年，該行現凈利潤2.7億元。
“我們也買了南粵銀行的債券，事情發生后，大家意見都比較大。”上述華南股份制銀行人士說，上述兩家銀行未予贖回，當時市場就預計，可能會有更多中小銀行選擇到期后不贖回二級資本債。如今包商銀行全額減記，實際上是一個累積發展的過程。
“金融機構發行的債務融資工具，由于實際剛兌的存在，一直都比較安全，包商銀行事件是一個重要信號。”該人士說，一些風險較大、經營狀況較差的銀行，今后在打破剛兌后，可能更多的通過兼并重組的方式化解風險。
中小銀行融資壓力驟增
雖然總體發行規模不大，但包括二級資本債、永續債在內的債務融資工具是上市中小銀行，尤其是城、農商行重要的資本補充渠道。二級資本債發行難度增加，這些中小銀行的融資壓力也將驟增。
相較于城商行，農商行的壓力可能更大。監管數據顯示，截至9月底，全國城商行資本充足率為12.44%，農商行則為12.11%。甘肅銀保監局數據顯示，同期當地法人銀行資本充足率只有12.5%，其中城商行為11.13%，可見農商行資本補充壓力之大。而內蒙古地區城商行前三季度凈利潤虧損32.62億元，農商行凈利潤只有9.7億元。
公開數據顯示，截至目前，今年共有36家城商行、農商行發行二級資本債，在全部銀行二級資本債發行規模中約占13.5%，同期，永續債發行規模則為1430億元，占比約為14%。除了寧波銀行(002142,股吧)、南京銀行(601009,股吧)外，絕大多數都是未上市銀行。
部分銀行在發行二級資本債的同時，還發行了永續債。如華融湘江銀行，該行今年永續債、二級資本債已發行規模合計65億元，瀘州銀行兩者合計發行32億元，北部灣銀行則發行了55億元。
“包商銀行和其他一些銀行，都是個別風險。”民生銀行(600016,股吧)研究院首席研究員溫彬向第一財經記者分析，但短期內，確實會給資質、信用評級較低的銀行融資帶來壓力，融資成本也會有所上升。
“永續債的情況，跟二級資本債差不多，下半年之后，特別是8、9月份以來，也沒有那么好發了。”上述華南股份制銀行人士說，該行籌劃發行永續債，但投資者非常難找。
進入下半年之后，在同等評級下，銀行永續債不僅分期發行增多，發行規模也在縮水。如江南農商行，9月份發行了10億元永續債，但其獲批發行規模達60億元，主體、債項評級為AAA級、AA+。齊魯銀行同等評級的永續債，山東銀保監局批準金額為60億元，央行批文則為55億元，目前也只發行了30億元。
但在今年上半年，除了瀘州銀行，這種情況很少出現，一些金額較大的永續債也能順利發行。如杭州銀行、江蘇銀行，發行規模分別為70億元、200億元，且都是一次完成發行。華融湘江銀行、浙江泰隆銀行，雖然央行批準的額度較初始額度有所下降，但也是一次完成發行。
“原來發行的永續債，可以說都是‘假永續債’，存續期一般都在3、4年，8、9月份有傳言說，今后發行的永續債可能要真正永續，不設存續、贖回期限，真要這樣，投資者就沒有資金匹配了。”上述華南股份制銀行人士說，果真如此的話，今后中小銀行發行永續債就會比較難了。
溫彬認為，個別事件不會形成系統性風險，中小銀行資本補充雖然受到影響，但不同銀行可能會出現分化，總體來看，融資工具還是比較豐富的，優先股、地方政府專項債，都是下一階段中小銀行融資的重要渠道。
7月的國務院常務會議提出，在今年新增地方政府專項債限額中安排一定額度，允許地方政府依法依規通過認購可轉換債券等方式，合理補充中小銀行資本。隨后，溫州銀行9月披露的增資擴方案就包括老股東未足額認購的配股之外，還將引入地方政府指定的一家國企，以認購專項債的方式實現注資來補充資本。此后，內蒙古烏海銀行、廣西北部灣銀行，都提出申請地方政府專項債補充資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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